第二章 残兵之殇，风雨断肠

第二四九折　鳄狂将立，凡鸟何击

胡彦之掠出船坞，沿着废河道奔跃攀，竟无片刻稍止，彷佛揉鹰、猿、鲮、豹於一身，恁地形起伏错落，水岸藤苇连生，亦不能略阻些个——猎王的“缩地法”从来就不是轻功。然於山林间移动啸猎，胜却世上任一部轻功法门，无有比肩者。胡大爷恃以匿踪，连聂冥途也不得不服。

他绕过搁浅的粮船，由船坞另一出浦，本就是取近；只是这厢水陆两道多年来乏问津，败更甚，前路半现半隐，芦葛牵缘错，亏得胡大爷身手了得，才能在这等荒径间飞掠似猱猿。

陆路狭仄，河道倒是次第开展，由原本的半淹淤泥、及膝浅水，渐成难以见底的夹沙细，已非能徒步涉过的浅。

胡彦之换过几绺粗藤，藉奔行的势子试出最结实的，整个如弹子般出，向对岸，落脚的腐叶堆里忽亮起两盏绿火，“哗啦！”地皮掀开，翻出一张尖牙无数的腥臭长嘴，扭着向上一合，猛朝男儿腰腿箝落！

恶兽的血大逾胡大爷的腹围，咬实了怕不是拦腰两断，便教两排密齿往身上一捋，都能生生梳下几条来。

胡彦之避无可避，千钧一发之际，“绝不剑脉”陡生奇效，於旧力尽处再生新力，开无罅瓠底之有容，双手连攀，雄躯猛提尺许，足翻过顶，落在一株老树桠杈间。

“啪”的一声恶兽阖，扭着五尺来长的身躯落地，生满棘鳞的长尾泄忿似一阵旋扫，沙沙沙地伏泥叶间，仍露两盏碧火似的幽目，惊鸿乍现的丑陋身形犹如巨大的四脚蛇。

（这是……猪婆龙！）

胡彦之曾於央土南陵界的恶溪村里，从一名号曰“鳄神”的老渔师习猎鳄之术，亲眼见过、宰杀过这种在南方为祸甚烈，被当地土称为“猪婆龙”的凶猛水兽，但没听说越浦左近传有鳄患。

数百年前，东海道亦多虺鳄出没，臬台司衙门特设“御介使”一职，专以强弓毒矢驱除鳄患。自三川商业盛，迹遍布城野，什么虎患狼患多已不闻，占据了野兽的地盘，烧林屯垦、伐木筑屋，再凶猛的野兽也没了生存空间，或灭或迁，避唯恐不及，鳄鱼也不例外。万料不到，今居然在城郊遇上了一——

念一起，才觉况不对。

碧磷般的鳄眼，不只一对。光是老树之下，就有四五五尺来长的成鳄，浅水边又一动不动地伏着几尾；远处的挟沙泥间，划碎沫浮露出一抹鳞棘，水面漂着些许鸟羽，浅滩上东一团西一片的血污残骸